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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
时间:2020-09-16 10:19:22
老屋
 
朱曹立
 

        自从二表哥建了“前山人家”微信群,手机突然热闹了起来,一大家子,四十来口,七嘴八舌,茶余饭后,家长里短。沉睡的记忆,不经意间乍然唤醒,脑海深处有关外婆家隐约而又温暖的碎片,又被纷乱拾起,以致屡屡半夜梦醒,转辗难眠。

        远离外婆家,已有三十余年,高塘岛前山的老屋,寒暑假时的“百草园”,梦牵魂绕。

        老屋居村中,三间矮瓦房,四面青石墙,左鸡窝右猪圈,前稻地后菜园,普通简单的农家小院。竹丛瓜棚房前屋后,桃李果树散落院周,小路弯弯沿着篱墙走,小河悠悠偎着树荫流。河水清澈,择菜淘米,洗衣涮碗都在河埠头。浸在水里未洗的“饭嫂箕”,倏地一拎,里面全是小鱼小虾米。冬日里,埠头边的桔子树下,一茬水仙花开得漫不经心,从容淡定。仲春时,猪圈后的李树,枝头花团锦簇,已然孕育生机,一小男孩会不时到树下垂涎翘望,一副心急难耐的样子,那就是我。

        院后小河有一小石板桥静卧,此处是我们夏天的乐园,划着“月桶”采菱,顶着荷叶摸鱼,捏着鼻子光着屁股,变换各种搞怪姿势,扑通扑通往河里跳,打闹嬉戏,不亦乐乎。螺蛳是毋需摸的,砍几瓣棕榈叶扔进河里,玩水还未尽兴,棕榈叶上便已爬满了螺蛳,轻轻抖一抖,满满一“凹篼”。当然,下河是偷偷摸摸的,一旦被外公晓得,外公便会挥舞“长廊竿”,赶鸭子似的把我们打上岸。

        老屋前门对着山,阴雨绵绵的日子,总喜欢坐在屋檐下,面对着朦胧氤氲,托腮发呆,山那边是海,海那边是台湾,长大一定要参军,去解放台湾,朴素的理想伴随着整个童年。

        老屋最热闹的日子是过年,舅舅啊娘们来了,表哥表嫂们来了,小弟弟小妹妹来了。满桌子的菜,满院子的打闹,满屋子的欢颜,还有,期待了一年的压岁钱。晚上,外公早早将把褥被铺满堂前,摊开一张大大的“拼田”,枕头搬来一大堆,小朋友们打地铺挤一间。最有趣的是,一人半夜去撒尿,其他人就被踩得哇哇叫,回来说不定又钻错了被窝,早上起来全乱了套。

        记忆中,外公和蔼可亲,极少呵斥。空暇间隙,外公便会叼着“老烟枪”,蹲在门口小憩,看着我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,面含期许,不时憨笑,少不更事的我,从未在意过身后慈祥温暖的目光。外婆温文尔雅,慢条斯理。小时候捣蛋调皮,上山下河,偷桃摘李,但仗着母亲远嫁最得宠的光,外婆总是很宠爱的替我挡下父母的责骂。

        八十年代后,母亲姊妹五人各自成家,相继搬离,老屋只留二老居住。逢节探望,外婆会马上放下针线,闪入厨房,丢下的“嬷篮”里,满是没打完的“背八”,晚辈的鞋底,外婆似乎一生都纳不完。外公见面一句:“来了”,几乎没其他话语,然后,就不声不响出了门,临煮饭时,祖父拎着一堆虾姑,又不声不响地回来,虾姑是我的最爱,尽管到集市,来回需步行七八里,只要我去老屋,外公便风雨无阻。每每想起,鼻酸涕洟。

        辞别的时候,外公总是默默地送我们到屋后。过了小桥,回头相望,外公仍微微佝偻立于墙角,远远目送。幽凉的小路,灰暗的院墙,凋零的苦楝树,外公孤单落寞的身影,这一幕,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。

        如今,外公外婆已过世多年,老屋新造,面目全非,旧迹难寻。老屋往事渐渐化作模糊却又抹不去的记忆,老屋犹如一顶飘荡的风筝,离的越远,思线愈长。思愁宛若一曲清远的牧笛,总在月亮升起的时候,将淡淡的惆怅,幽幽吹起。